誰畫下這天地——從瀘定到康定


投稿時間:2018年03月14日 投稿人:海響云藏

誰畫下這天地——從瀘定到康定

    “為什么喜歡旅行?”“因為金麟豈是池中物。” ——題記

    上一次出門是去年11月,秋末冬初的黃山草枯樹黃毫無秀氣可言,我是掐著天氣預報的雨天去的,結果住了三天愣是沒下雨,自然也沒有云海,悻悻而去。這些年來國內所謂的名山大川已讓我感到厭倦,千篇一律的風景,走到哪都是纜車、酒店、吃吃買買,光是朱元璋放牛的傳說我就分別在幾個的地方聽了好幾遍。過度的商業(yè)化榨干了景點的靈氣,使他們面目模糊泯然眾人。唯有香格里拉的一次旅行令我念念不忘,那種天然去雕飾的生機與荒蠻才是我所愛,于是我開始把目光投向了遼闊的西部。這次趁著過年前的假期再次踏上了旅程,目的地——四川瀘定縣四人同山。

    2018年2月1日 陰

 

    在臥鋪半睡半醒折騰了一夜,6點多到達成都站,成都的自然時間比北京標準時間大概晚了一小時,在街上走到7點半鐘天才擦亮,吃了碗面后乘公交去新南門汽車站。 當天到冷磧鎮(zhèn)的車票售罄了,于是我買了張10點出發(fā)去瀘定縣的。   

    在大巴上,看著窗外的風景從平原到崇山,沿途的樹木漸漸披上了白衾,能明顯感受到海拔的提升。中間有段路塌方了,大巴改走了一條挺險的小道;全長13459米的新二郎山隧道也真不是蓋的,穿越要近二十分鐘,不敢想象以前的人怎么走。

    我在接近瀘定的一個岔口下了車,打個面的到達冷磧時大約15點半。一下車遇到一伙驢友裝束的人,上前問了下也是明天爬四人同山的。

    冷磧鎮(zhèn)海拔2500米左右,比我想象的大多了,有條長長的主街,兩邊都是商鋪、客棧和飯館。找個旅館住下,老板告訴我明天要爬山的話今晚就不能洗澡。(之前爬哈巴雪山時住的民宿老板也是這么說的,因為洗澡會加速血液循環(huán)提升耗氧量,增加患高反的風險)

冷磧鎮(zhèn)

    聯系好了四人同山上的客棧,讓他們給我安排明天的車。

 

    2月2日 陰、晴、雪

    起床整理行李,腳背和膝蓋貼上暖貼,保溫杯泡好牛奶,吃過早餐。8點半車來旅館接我,開了一小時左右山路到達徒步起點——長海子。這里有個關口,外面的車輛不讓進去,即使是乘車上山的游客也要在這換乘當地人的越野車。上山的每人要收取15元垃圾管理費。

    10點,我開始徒步上山,在這里遇到了昨天那幾位驢友,便加入了他們一行。新伙伴6人,分別來自成都、達州、青島和柳州,彼此也都是在旅途中結識的。

    一路上聊天、拍照。都是些普通的雪景,但對于我這個從小到大幾乎沒見過雪的贛州人來說,還是頗有新鮮感的。開始雪不多,越往上走逐漸加厚。12點到達中途休息點,是一處牧民的營地,這里可以買桶面、補充熱水、上廁所。我吃的是自己帶的自加熱米飯。

 

    繼續(xù)前進。越往上爬雪下得越大,但有時又會出太陽,邊曬太陽邊淋雪。雪地里光線非常刺眼,沒墨鏡真是不行。到15點后相機也不敢掏出來用了,走一會兒就要抖落一下身上的雪。路面的雪深可過膝,走路打滑,摔過一跤。

 

    17點終于見到客棧,進屋烤火,手腳都凍僵了。其他人陸續(xù)到達,全擠在爐子邊,很多人(包括我)都把襪子烤焦了。廁所就是崖邊一小棚,里面結滿了冰,而且太冷了根本不敢出恭,只能在雪地上小解。

山上客棧 by秋刀魚

    18點半客棧開飯,吃的是大白菜燉肉、土豆燉雞和米飯,我們7人圍一桌,另外還有兩桌游客。飯后大家又圍坐在爐子邊烤火,客棧一個老板強哥(我們叫他光頭強)很會說笑,逗得大伙兒直樂,有游客帶了煙花,氣氛跟過年似的。

    客棧由木屋和帳篷組成,能容納200多名游客。19點至21點用發(fā)電機供電,可以充電、開電熱毯。我和老袁(青島)、小楊(達州)睡在二樓的一個三人間。蓋的三層被子很重很潮濕,室內也只有零下五度,帶進屋的雪一夜都不化。

 

    2月3日 雪、晴

    凌晨1點40醒來在樓梯撒了泡尿,凍成篩糠。 一夜都在下雪,霧氣也濃,擔心早晨山頂會什么都看不見。

    7點,我、老袁、小楊起床,此時天上有云但能看見月亮。其他小伙伴都沒起,我們仨和另外幾名游客坐上光頭強的越野車前往海拔3510米的山頂觀景臺。這會兒天還很暗,山上還有一處營地,有些游客在徒步登頂。

    下車后再爬一段坡就到頂,此時氣溫有零下二十度,臉和手都了沒知覺,每隔幾分鐘就得把手套脫下,使勁搓熱才能活動。

    山頂有驚喜!云海在腳下翻騰,雖然被云擋住,但太陽在天上露了幾次臉,在云海上投下一道光柱,像打開了通天的傳送陣,仙氣十足,我叫它“定海神針”。

定海神針

 

    貢嘎山被霧掩蓋了,但遠遠的能看到四姑娘山的幺妹峰,白白的小尖向我展示著她婀娜的身段。

四姑娘山幺妹峰

    我們在山頂盡情地拍照舍不得離開,和我們仨一起的另外幾人在天亮前就走了,真是可惜。后來陸續(xù)有人徒步登頂。

    下山路上也是雪域蒼茫映襯著云傾萬里,隨手一拍就是風光大片。非常的興奮和滿足,終于見到了我夢寐以求的景象。

 

 

 

    9點左右走回營地,收拾行李乘車下山。路窄雪滑還挺嚇人的,不過總體上來說車開得還挺穩(wěn)當。今天周六,徒步上山的人特別多,一路上都是游客,還有牽著狗的。

    在長海子轉車,回到冷磧鎮(zhèn)時大概13點。午飯后四川的3位小伙伴回成都了,另外3人要去康定的冷嘎措,我便放棄原先的計劃和他們一同前往。

 

    2月5日 陰

    昨天在冷磧休整了一天,夜里大雪,早上出門發(fā)現鎮(zhèn)子白了,當地人說這場雪二十年一遇,山上的厚度能把人埋了。

    我們一行4人,先打個面的到瀘定縣汽車站,再轉小巴士去康定。路面全是雪,有交警設卡檢查,車輛必須裝防滑鏈才能放行。中午在康定的情歌廣場吃飯,特意去下載那首歌聽聽也是種情懷,飯后打車去沙德鎮(zhèn)。

    318國道,號稱中國的景觀大道,無數驢友心中的朝圣之路,我光走了康定到新都橋這一段就已醉在其中。沿途風景非常棒,雪山綿延,荒草連天,溪流蜿蜒曲折,藏舍星散其間。在車廂里東觀西望貪戀這每一秒的時光,聽著樸樹、許巍,飛馳在川西大地上,這份享受只能用“奢侈”來形容。

318國道

    18點到達沙德鎮(zhèn)的上赤吉西村,老袁聯系好的民宿老板羅布來接我們。又坐了幾十分鐘車到一戶藏民民宿,羅布全家排著隊迎接、獻哈達、提行李,非常熱情。

沙德一角 by老袁

拍攝與被拍攝 by老袁

    這是一棟三層的磚房,門窗上繪有藏式的紋飾。一樓是柴房和車庫,二樓是巨大的客廳,與廚房一體,三樓是臥室。整棟樓沒有衛(wèi)生間,也沒有給排水系統(tǒng),通過抽水機把地下水送到二樓水缸,生活廢水直接從二樓開的一扇門倒在后院。我猜是這兒還沒有形成現代的用水、衛(wèi)生習慣,蓋樓的時候就沒考慮過這些問題,衛(wèi)生間在院子另一角落里。

    室內是木樓梯、木地板和木墻面,這種裝修用料放在東部城市可是相當的豪華。電視機、音響、沙發(fā)、暖桌一應俱全,不過村子還沒通網,手機也只有電信有信號。羅布一家七口,雙親不大會說普通話,長子次子在讀小學,三子剛會走路。翻了下他們的課本,和我們一樣,不過多一門藏語課,孩子愛纏著我們說話,普通話挺流利,喜歡玩手機。另外還見到了羅布十五六歲的小舅子,是理塘的喇嘛。

靦腆少年 by秋刀魚

    客廳很暖,晚飯吃的火鍋和平常外面吃的沒什么區(qū)別,第一次喝酥油茶才知道原來是咸的,以前一直以為和奶茶差不多。睡前家里的女主人端熱水遞毛巾的伺候我們洗臉泡腳,弄得我們很不好意思。

 

    2月6日 晴、多云

    午飯后,四人分別搭乘四輛當地藏民的摩托去往冷嘎措(“措”在藏語里就是湖的意思)。走的山路前半程是高寒森林,后半程是草原,可惜現在草木凋零,可以想象山花爛漫的季節(jié)會是很不錯的美景。我們一路上塵土飛揚,顛得屁股膝蓋生疼,騎了一小時到達一處埡口下。爬上山坡,一眼望到貢嘎山聳立在前方,主峰和衛(wèi)峰依次排開,藍天白云映襯。

    埡口風大,翻過去往下走有個湖就是冷嘎措。湖面已經凍住,可以踩上去,在這里看貢嘎山異常的雄偉又不失親近。我們在冰面上拍照、滑冰,玩得不亦樂乎。

冷嘎措 從左往右依次是老爹、老袁、我和秋刀魚

    到17點左右,湖面的冰開裂,腳下顫動,聲音如雷,我們撤到岸邊等日落時的夕照金山。吹了一個多小時冷風,終于在18點半見到了這一奇景,夕陽西下,霞光灑在貢嘎,把山體染成一邊壯麗的金紅。

夕照金山

    摸著黑下了山,乘摩托回民宿。路上夜空如洗,抬頭星燦漫天。

 

    2月7日 晴、陰

    本計劃去貢布措,聽說山路被冰封了,便改去了泉華灘。

    泉華灘是一口礦泉流過山坡,化學沉淀形成的幾個斑斕彩池,上面長滿了苔蘚。泉眼處臭氣熏天,猜測是泉水含硫化物,所以才一股臭雞蛋味兒。夏天這兒應該不錯,現在的話真是沒什么看頭。

泉華灘的泉眼

 

    后記

    2月8日回到成都,9日我們在成都散伙。在火車上,一道回家的同學問我:“為什么喜歡旅行?”

    以為旅行是一路上在享福嗎?那是你沒看我腿上有多少傷,但這不重要。在路途中,什么工作、情感、家事全部拋掉,隨時可能遭遇驚喜,滿眼都是美景,看都看不過來那有功夫去煩惱;和志同道合的新伙伴,呼吸純粹自由的空氣,即便在回憶中,嘴角也會翹起。

    身邊人說我活得很爽,我倒覺得他們過得更奢侈,在二三十歲的年華,卻整天做些七八十歲都能做的事。那些在麻將桌上吸著二手煙,在KTV糜爛的炫光和噪音中用酒謀殺自己的人,不知割棄了多少上天給予人間的饋贈,想到世間還有如此美景等著被采擷,我又怎能甘心,讓手機和被窩成為青春的墓碑和墓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