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理喜洲的儒商情懷


投稿時間:2019年01月26日 投稿人:薪淇

              

    藍天下的大理喜洲正義門,正義凜然中帶著溫情,俯視一個又一個游客、旅人從門洞中經(jīng)過。門上銅泡釘手撫光滑,絲絲微涼入心潛脾,似言前塵往事。

正義門

喜洲白族古鎮(zhèn),是大理文化的發(fā)祥地之一;是大理商人集中出產(chǎn)地,是拍攝電影《五朵金花》的背景地;是名吃破酥粑粑飄香地,早在六詔與河蠻并存時已是白族先民聚居地。千年歷史千年文化,最耳熟能詳是段家皇室里的風流韻事,端的是蝶意鶯情名聞遐邇。

古榕樹

鎮(zhèn)口一木成林的萬年青古榕,容護鷺鷥,也照拂世人,那一地斑斑駁駁,是蔥蘢邀約的書信,還是故事的片段?春日桃花、冬日櫻花在河邊開著,風過片片落英。關于喜洲色彩不論目下還是回憶全是粉墻黑繪碧榕淡紅。

時光

進士府

墻中樹

幽巷,一面白照壁迎面,墨字《賜進士第》,進士府宅藏在巷內(nèi)。影壁后封侯掛印壁畫對著大紅字防火標語,頓間時空錯亂了。深處,墻面粉灰斑斑駁駁,傾訴春秋流年。墻壁縫隙倔強生長的小樹,似墻的精氣幻化成型。斷垣殘壁與新房白壁相鄰,簇新粉墻跟頹廢舊墻對過。一眼水井倚在小巷深處,靜靜晾干青石欄洇開的水色成墨。

題名坊

四方街中心新建的題名坊,古鎮(zhèn)榮耀所在,原坊已無存,舊址重建。我在等待將出鍋的喜洲粑粑時,導游介紹聲從喇叭里傳來:“明朝年間這里建了座題名坊,凡是科舉得中的人均題名在上面,至清末名字已多達一百多位。咱們喜洲一直流傳著‘二甲進士八十個,舉人貢爺數(shù)不清’的俗語。”牌坊簇新扎眼古雅全無,實為古鎮(zhèn)的一處敗筆,可也表述出喜洲人不止會做生意,還極重視文化,邑人古來文商并重。

蔣中正龍云題字

嚴家院與題名坊一步之遙。深宅大院的主人,是上世紀四十年代,對中華民國有巨大影響的喜洲商幫領軍人物嚴子珍。喜洲是典型的白族商業(yè)集鎮(zhèn),一千戶人家有四百多家店鋪,其中金字塔頂端,是被國民總統(tǒng)蔣中正尊稱為子珍先生的茶馬古道客,號嚴鎮(zhèn)圭的白族商人,“云南王”龍云盛贊其為鄉(xiāng)黨楷模。嚴子珍經(jīng)過幾十年的奮斗,嚴家商業(yè)帝國資產(chǎn)高達百億,全國各地分店七十多處。

嚴家院內(nèi)

美人窗

嚴家府宅由北向南一進四院,白族傳統(tǒng)建筑民居式“三坊一照壁”,“四合五天井”,西式洋樓聯(lián)袂組成。整個院落上下前后貫通,樓上美女窗封閉前廊夏臺,樓下開放式前廊,“走馬轉(zhuǎn)角樓”建制。大院是保存完好的古董,一磚一瓦、一床一椅、一匾一窗全是百年舊物,而數(shù)千文物陳列展出更是大飽眼神饕餮欲。珊瑚釉瓷盒,精美絕倫;造型夸張傳神的石雕供養(yǎng)人;面目祥和工藝精湛的青銅佛像;三件鎮(zhèn)宅之寶也是國寶臻品。

張友相畫

寂寥無人嚴家書房內(nèi),我默坐百年書桌旁,院內(nèi)宜遠宜近琴音在耳,聲聲醫(yī)心。眼前是丹楹刻桷、蜿蜒迂回、飛檐高墻,富麗堂皇顯赫高貴的豪商巨賈之家,處處流露著溫文儒雅的書卷氣和保家衛(wèi)國的赤子心。書齋椅面上油漆久坐磨損,椅背上雕刻花卉文字卻依然清晰:“樽中酒不空,坐上客常滿。”天花板跟四壁上繪書畫,出自清末民初大理本土名家張友相手筆,彌足珍貴。嚴子珍先生建此宅后,已至中年,卻常在書房內(nèi)學習研讀孜孜矻矻。少年時的貧寒慕學,青年時的血雨腥風,壯年時的勵精圖治,在一捧書簡一袖墨香中,氤氳成“梓里矜式 、令問有彰”,“涉世溫和”的“千古一人”。

光影欄桿

走上逼仄樓梯,踩著古舊地板,握扶光影欄桿,透過精美木窗,面前古雅的嚴府匯集了白族民居精髓,讓人徜徉流連不舍離開。

三滴水門

來到熙攘的街上,身后幽深古宅若前世相遇今生重逢,諳熟且親近,或許曾在此靜語流年,或許漂泊中曾在此小憩,或許曾在此羞嗅香櫞,或許又或許只是三滴水大門前避過瓢潑雨。

路過一座又一座牌坊,感受一個又一個白族人的善良,古樸溫情的小鎮(zhèn),安暖恬淡。小巷中緊閉的門扇上褪色對聯(lián)書寫著“人在名利行走,心在荒村聽雨。”在寂靜中似聽見遙遠的嘆息,許是浮世中人深藏在心底隱逸情愫的文字體現(xiàn),許是諸多求而不得遠離爾虞的愿景,許是患得患失出世出仕的搖擺,還可窺一斑而知此鎮(zhèn)文風斐然。

老宅內(nèi)時光

老宅內(nèi)時光

檐角風情

百年前東安門一代是豪宅區(qū),楊府、趙府、董家,大院一個挨一個。現(xiàn)在院內(nèi)住戶是血緣親戚,老人們在檐下繡花、洗衣、摘菜,與老宅同伺流年似水。趙家姑姑得知我同為趙姓更是親近,指點著我拍下檐角繪畫,言說當年紅衛(wèi)兵們破四舊時,嫌那里太高懶得登梯破壞,才幸存至今。畫上人物、祥獸靈動傳神,樹木枝葉逼真鮮活,色彩柔美畫功精湛,細致到連邊框裝飾亦清麗和悅。

白族建筑多以黑、白、灰色為主,著重突出和體現(xiàn)“白色”這一主體色調(diào)。建造時要求“屋不顯財,墻不露行。”裝飾彩繪作用就更為重要了。嚴家大院的彩繪是白族民居代表作,自有其端正古雅,而俏立于村前、胡同口的各種民間照壁彩繪,增添了白族普通村莊的美感跟層次變化。那繪于人家大門、山墻、龍馬角等地方的彩繪,讓白族民居散發(fā)著獨特的韻味。我最喜歡的是粉壁山墻上用黑色勾勒出香草紋極簡、極素、極美圖案。黑白兩色,只是黑白兩色,足夠雅致、足夠飽滿、足夠長情、足夠安靜、足夠深邃,如那蘇東坡言: “靜故了群動,空故納萬境。”

古鎮(zhèn)深處也有院落悄寂頹圮,墻壁石灰落盡,磚土砂礫畢露,檐下幸免的墻面上,繪畫依稀可見,泄露著當年的風雅。門扉緊閉,院子主人不知去向?;牟輧叭怀闪苏嬲魅耍∫盎▋洪_的滋潤任性,白生生笑臉把院門大半遮上了,還有兩三朵挨挨擠擠的探出門外,活潑潑的與行人對望。

村外

村外池塘平平如鏡,藍天白云、房屋樹木皆盡跌入水中,對影成雙。

喜洲正在老去,如同一位優(yōu)雅的老嫗,綺年已逝卻腰背挺拔,玉貌不再卻更為和婉。邂逅喜洲,盤桓良久。暌別多日心心念念,經(jīng)年再訪,可能遇見不一樣的風景,可能遇見愛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