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阿拉塘


投稿時間:2019年02月19日 投稿人:鬼生

過阿拉塘

心胸開如此,況山河顏色?——記林芝縣幅水文地質(zhì)調(diào)查

    來到米林縣臥龍鎮(zhèn)已經(jīng)好幾天了,工作區(qū)中央?yún)^(qū)域的調(diào)查工作僅完成了岡底斯山北側(cè)部分,南側(cè)部分人煙稀少,交通不便,從住處到工作區(qū)需要兩小時車程。我們7點鐘起來,此時小鎮(zhèn)上冷冷清清,幾乎沒有人活動,肥碩的流浪藏狗在垃圾堆里與烏鴉爭搶食物。我給昨夜的老板打電話,請他幫我們做早餐,當然,他有些不情愿,因為我又打攪了他的好夢。

    收拾好一切,下樓去將車子打著,溫度太低,先得給車子暖暖身子。我們也鉆進車子,讓自己的體溫給車內(nèi)冰冷的空氣和座椅升溫,總好過外面寒風刺骨。

    飯店老板總算開門,歇一會兒,我們到店里坐下,點了面條。在這里,只能吃到面條,盡管我是多么的思念那香噴噴的米飯。吃了早飯,將近8點,我們又去買了干糧,便離開臥龍鎮(zhèn),直奔阿拉塘村。

    阿拉塘村位于岡底斯山分水嶺南側(cè)坡腳,村莊海拔在4700m左右,分水嶺海拔可達5600m以上。我在腦海里已經(jīng)想象了無數(shù)遍岡底斯山的樣子:冰川、刃脊、角峰、冰斗、“U”型谷、羊背石、蛇形丘、冰磧湖等,無數(shù)個高山-極高山地貌名詞涌入腦海,已經(jīng)大致勾勒了岡底斯山秀美風光。早在衛(wèi)星地圖上看了千百遍,對分水嶺及沿線的地形地貌了如指掌,只為了不錯過任何一處風景和現(xiàn)實教科書。

    沿雅魯藏布江南岸逆流而上,到本宗村,南側(cè)山坡草木凋零枯死,山石被燒成黑色,訴說著森林大火過后的悲涼。每至于此,必心痛不已,人類的制造的禍端卻要大自然去承受??傆幸惶欤祟悤樽约旱呢澙泛痛醵靖冻鲅獪I的代價。

大火后的森林

    過江后不久,沿比普曲北上,海拔逐漸升高,原始森林漸漸繁茂。如此路程走了好幾遍,加之張師高原駕車經(jīng)驗十分豐富,我與他商量:“張師,我先睡一會兒啊。”

    張師朗聲回道:“好,沒問題,你睡吧,到時候我叫你。”

    整理一下衣物,調(diào)整下座椅,便閉眼小憩。

    盡管昨夜的家庭旅館異味難忍,隔板房間也完全失去了隔音效果,睡眠質(zhì)量極差。如今我依然無法入睡,車子的顛簸和緊急轉(zhuǎn)向都提醒我們此路并不好走,也能準確的告訴我到了哪里。花崗巖峰叢地貌、箭竹林、鋼橋,比普峽谷。嗯,過了峽谷區(qū),我們應(yīng)該到了高山“U”型谷區(qū)了。

    張師輕聲叫我:“毛哥,快到了,你要告訴我怎么走哦。”盡管張師比我年長近20歲,可依然叫我毛哥,其中緣由,我無從知曉,也未曾問起。直起身來,兩側(cè)植被皆是高山灌草。我知道,我們已經(jīng)進入阿拉塘村了。此時海拔已近4500m,太陽尚未朗照,寒風呼嘯,冷冷清清。過一戶牧民家,便轉(zhuǎn)向南,路況越來越差,車速也越來越慢,最后的幾公里,花了我們一個小時。

    漸漸靠近分水嶺,道路就在山體邊坡上蜿蜒,內(nèi)側(cè)落石較多,我祈禱著不要出現(xiàn)巨大落石??墒牵淮髩K冰川漂礫還是橫亙在道路前方。我們?nèi)讼萝嚭狭σ舶岵粍樱缓玫纛^,開始工作,此時已將近12點。

    對岡底斯分水嶺有一種類似阿甘的執(zhí)著。我就想看看她是什么樣子,無論天氣,無論海拔,無論路程。我?guī)舷鄼C、無人機,直往前去。

    轉(zhuǎn)過一山頭,岡底斯山分水嶺便赫然矗立在眼前。我有些錯愕,大自然便是如此坦蕩,她說了會在這等我,當我來時,她已經(jīng)到了。遠處冰川尾端形成的刃脊東西向展布,剛好形成分水嶺,角峰恰到好處地位于刃脊的中央,成為對稱點。角峰兩側(cè)的冰川已經(jīng)消融,至下游合二為一,形成寬近一公里的冰川“U”型谷。谷地冰磧物、冰水堆積物等受風化呈現(xiàn)出一定的磨圓,表層生長著些花草。尤其在泉水流經(jīng)的濕地兩側(cè),各色彩花爭奇斗艷,微風中曼妙身姿輕搖,高山上溫暖陽光朗照。誰能想象,在這海拔將近4700m的地方還有如此旺盛美麗的生命存在?

岡底斯山脈分水嶺

山下花海

鳶尾

貝母

報春花

西藏杓蘭

    她如此坦誠,如此美麗,我竟無法贊美,無言感嘆,只有錯愕。錯愕之后,竟有一絲悲傷涌上心頭:大自然如此美麗溫柔,如此無私坦誠,人類卻又對她做了些什么呢?

    拍了照片,閉上眼,靜靜感受這一切。我是屬于自然的,我和她們都是大自然母親的孩子。這可是我夢了千百遍的岡底斯山??!如此勝景,沒有詩詞,豈不遺憾?也作詩一首。

過阿拉塘

驅(qū)車尋古道,漫步渡荒原。

濁浪通四曲,淺云鎮(zhèn)三山。

清泉巖下響,彩花林中艷。

可有神仙釀,送我就地眠?

    張師將車子調(diào)了頭,我們拿好儀器設(shè)備,開始工作。自下午7點,將剩下的工作做完,啟程回項目基地。到普龍村方有信號,與基地同事們約定了返程時間,方才安心。

分水嶺下留影

    不多久,便下起雨來,在這峽谷中才沒有“斜風細雨不須歸”的愜意,我們只想趕快到省道上去,離開這滿是泥漿、能見度不超過百米的山谷。經(jīng)過林業(yè)蟲草檢查站,藏族同胞與我們微笑致意,小朋友[1]熱情為我們開門。我拿些零食給她,道了謝,直往前去。

    終于到省道上,我也漸漸寬心,不過此時已經(jīng)晚上九點,天色漸晚。仿佛就在那一剎那,夜幕陡然降臨。距離林芝還有兩小時的車程,我們沒有減緩速度。經(jīng)過山火區(qū),道路上堆了大量的枯枝樹干、砂泥礫石等。最初我以為是人為遺棄的材料,后來一想,那些枯枝樹干不就是被燒毀的森林嗎,那些砂泥礫石不正是草木死亡后水土流失形成的嗎?

    繼續(xù)往前,道路上阻礙物越來越多,甚至形成小規(guī)模泥石流!我們只得減緩速度,觀察通行,樹枝礫石在車下跳舞,車子在積水泥漿中搖晃。風聲雨聲顛簸聲,聲聲刺耳。果然,人類總會為自己的貪婪和歹毒付出代價。

    到臥龍鎮(zhèn),吃了晚飯,再往林芝。到林芝時,已是晚上十二點,同事們都擔憂不已。整理了今日的野外資料,洗漱后便睡去。

 

[1] 卡子負責人的孩子,和我們很熟。